越往后，天气逐渐变冷，快要入冬了。
这小县城海拔偏高，一到冬天气温骤降，十二月初就开始悉悉索索的飘雪，行走其间，风刮在脸色有些疼。
整个天空开始暗下来，灯光升起，飘零的雪花在黄澄澄的路灯下，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化掉了。
行人匆匆归家，城市开始沉寂。
李席看了一眼时间，已经九点多了，店里也没客人了，就让那三个服务员回去了。
他虚掩着门，一个人又泡了一杯枸杞茶坐下，看着外面空茫茫的夜色，慢慢饮着，放空着。
手机嗡嗡的想，他拿起来。
“郭叔。”
“小席啊，这么冷的天，早点回来吧。”
雪已经越下越大了。
“哎，好，马上回来。”
他洗了杯子，摆好桌子椅子，脱下厨师服，准备回家。
还在穿羽绒服，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群高谈阔论的声音，李席不管他们了，继续换衣服，下一刻，门被推开。
“这里也太冷了，才十二月就下雪。”
“不是没见过雪吗？这次赶上了。”
“哎，这家店还没关门。”
透过后厨的窗子，李席看到七八个年轻男女走了进来，他们穿着骑行服，手里还抱着头盔，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，站在店里问，“老板，还有吃的没有？”
李席今天有点累，衣服都换了，有点不想招待，而且对方人多，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吹牛侃大山，保不齐得折腾多久。
可是，现在外面的店几乎都打烊了，而且送上门来的生意，哪有往外推的道理，当然主要是没钱，他还是认命的又换上厨师服走出去。
“还有，几位想吃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，一个人走了进来。
暗淡的灯光下，李席不由得呼吸一滞。
“潘……你……”你怎么会来？
潘岩也穿着骑行服，头发长了很多，低着头的时候看不清脸。
他抬起头来，瞥了李席一眼，眼里没有波澜。
潘岩瘦了。
这是李席当下唯一的想法，他想说点什么，可因为这个陌生的眼神，他说不出口了。
“小潘，杵门口干嘛，快过来坐。”
那群人嬉笑着喊，潘岩直接过去坐下了，没和李席说一句话。
他们坐的是一张十人的大圆桌，一行有九个人，潘岩坐在最边上，左边坐了一个活力的女孩，右边的位置空着。
李席强忍心头翻滚的情绪，拿着菜单过去。
“几位想吃什么？”
又递过去一支笔。
潘岩离得最近，顺手拿过去了，沉着脸，没和李席有任何眼神交流。
他随手勾了一个，又把单子递给其他人。
李席却眼尖的发现，潘岩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。
心里像是被猛地捶了一下，李席手指有点发抖。
潘岩对这一切毫不知情，也漠不关心，只和旁边的女孩说话，说说笑笑的，还一起在看那女孩手机上的照片。
李席站在边上，只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，手脚无处安放，等他们勾好菜单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回到后厨，他一口气喝灌了一杯生水，才缓和了片刻。
偏偏外面的声音没完没了，尤其是潘岩的声音，几乎无孔不入，他透过窗台，看他们谈笑风生，潘岩笑得自信飞扬。
李席以为，他能心平气和的祝福潘岩，可是，光是看到他那陌生的眼神，他都觉得心痛难忍。
之后打火炒菜的过程中，他一直走神，不是忘记放这个就是忘记放那个，一道菜炒了三次，才勉强能装盘上桌。
他们**个人，菜点的有点多，店里其他人又都下班了，一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，李席炒的心烦意乱的。
好在他们聊天正尽兴，没有催他。
卯足了劲炒完菜，端上桌了，李席坐在后厨的小凳子上，感觉有些虚脱。
潘岩怎么会来这里？他是来看他吗？
可是，潘岩的态度，明显已经跟他划清界限了。
是啊，本来就划清界限了，还是他自己划的。
那枚戒指是怎么回事？是随便戴的吗？可是潘岩从来不喜欢戴这些东西，那是真的有人了吗？
挺好的，潘岩一个人，有人陪着他挺好的，就不孤单了。
那人是谁？是他旁边那女孩吗？
“老板，结账。”他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，外面已经吃完了。
李席回过神来，走出去，拿起计算机算了一下，“哦，三百零九。”
“可以扫码吗？”
“可以。”李席递过去一张二维码，又往潘岩那瞥了一眼，潘岩靠在门框上和一个男的说话，始终没看他。
“好了。走吧。”
其他人也都站起身来，离开了。
李席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里。
就这么走了？
追出去说点什么吧。
可是要说什么呢？
随便说什么都好。
再不说，他就走了。
李席猛地推开门，大步追了出去。
“潘岩。”一张嘴风就灌了进来。
李席又跑了几步。“潘岩。”
那些人才骑上车，没走多远，都停下来，回头看着他。
潘岩让其他人先回酒店，他支着大长腿等在原地，看着他，没有要前来的意思。
李席鼓起勇气走上前去，雪已经越下越大了，地下铺了厚厚一层。
他每走一步，都觉得心跳快了一次，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他面前。
潘岩的头盔上已经沾了雪花。
“你……最近还好吗？”李席搜肠刮肚才找到几个这么老套的字。
潘岩盯着他，漫不经心答，“嗯，挺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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