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清迟沉默半晌,低声道:“不必拘泥于炼心洗身剑。旧剑招不足之日,就是新剑招诞生之时。祁云,你天资卓绝,不要削足适履。”
祁云闻言一怔。谢清迟这话是什么意思?他想让祁云自创剑招?他可以吗?而且,谢清迟一直称呼他为祁少侠,绝少叫他名字的。
祁云心中诸多疑问,想要问个究竟,谢清迟却不再多说了。他转身向山下走去,步履匆匆,背影为雨雪笼罩。祁云远远望着,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,竟能从中读出几分伤心。
祁云原本就是早出晚归,谢清迟带着护卫离开,在他的生活里,除了增添了自己做饭一项,仿佛没什么别的影响。不仅如此,谢清迟的提点于他如醍醐灌顶,祁云不再纠结于缝缝补补改动炼心洗身剑,反而开始尝试从中提炼出适合自己的剑招。这个过程最初是艰难的,数招后便熟练很多,祁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剑术有进境,为此心情甚至比谢清迟走前更舒畅。
但这些喜悦只留存在腊月前两旬。到得下旬,越接近年关,祁云越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躁。平时里护卫程朱每五日进城一次,料理小院的采买事宜。现在院子里只有祁云一个人,他便得自己包办了。
祁云下山那天正是腊月二十四。他上午练完剑,使了个轻身功夫往苏州城里赶,自以为不会晚,岂料南方小年夜比北方更早一天,二十四晚苏州城里家家户户都要团聚。祁云进得城里,见大半菜摊肉铺都已关张,街上行人来去匆匆,俱是往家里去的。祁云最后是出了高价,才仓促采办到一些吃食。
离开苏州城时,那守城的门卒只是一瞟便放过了祁云,转头与同僚聊起天来,内容无外乎何时换班、家人如何等待云云。祁云是武人,听力极好,走出半里路还能听到那大嗓门的门卒与同僚笑骂。此刻天色将晚,出城路上只有他一个。祁云将包袱拎在手里,不急赶路,反而步伐越拖越慢,等回到院子里,已经是月上中天。
谢清迟还是没回来。
谢清迟回来那天,已经是腊月二十九。
祁云当日练完剑从山上下来,远远便闻到饭菜香味。他回到院子,果然见谢清迟的房间亮起了灯。灶房的油灯也未熄,灶台上放了两碗扣着盖子的菜,一素一荤,菜式精致,想来是自苏州城的酒楼里端来的。旁边一尊小炉上煨着一钵粥。
谢清迟听到他回来的响动,从房里出来,见他站在灶房门口,微微一笑,道:“都是给你留的。回来路上进城,正巧馋了太湖鱼,便在酒楼吃了。过后想起你大概还在练剑,于是带了一份回来。”
祁云抿紧嘴唇,不知该说什么,沉默片刻,随口问道:“你那护卫呢?”
谢清迟道:“此行是为了防备青陵山来年动作。事尚未完,我提前回来了,程朱则留在峡州,为我传递消息。”
临近年关,又独处许久骤然见人,祁云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,心里想着,谢清迟是不是因为跟自己约了年前相见,独自提前赶回来了?但他是不会问的。不问就不会失望。他朝谢清迟点点头,便又将注意力转回饭菜上。
三人都在的时候,他们一般在堂厅就饭,后来谢清迟带着护卫离开,祁云自己没那么讲究,一般就地在灶房解决。他犹豫了一会儿,不想因为谢清迟在看而刻意表现得规矩,还是留在灶房,将炉边小凳拽过来,就着灶台拿起了筷子。
谢清迟站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道:“你明日可有空?”
祁云抬起头:“什么事?”
谢清迟道:“明日是除夕。你练完剑,可陪我去苏州城一趟。”
祁云想起小年那日在苏州城的经历,下意识便拒绝道:“不去。”这话说得硬邦邦的,他自己听都觉得生硬。此刻他手中粥钵温暖,面前菜香扑鼻,皆是谢清迟好意,似乎也不该辜负。祁云犹豫了一下,还是放软了口气,补充道:“不去苏州城。”
谢清迟不知他心中情绪,见他松了口风,便点头道:“好,不去苏州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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