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街二十五号，龙凤黄金。A市招牌最老，信誉最好的金店。十几年前，A市的人但凡婚嫁置办首饰，都会选这里。项飞家也不例外。
家里还富裕的时候，项爸每年都会到它们家买一样首饰，作为结婚纪念日的礼物送给项妈。金石玉器，不一而足。
但项妈，从来没有戴过。并在离开项家那天，连着盒子全部原封不动还给了项爸。包括她结婚那套五金一起。然后在一年前被项飞打包交给欢哥拿去卖钱。至此，莫真在项家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清理干净。
说实话，项飞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那个女人了。自从进了欢哥的修车厂，生活平静下来以后。
但偏偏在今天，他生日这一天……
“归真画展？”
“对！惊喜吗？”秋公子甩了甩手上的票券，看着对面门庭若市的展厅，心情异常明亮：“这票是之前买手机时候送的，看时间正好在今天，就特意留作惊喜咯！怎样，你们画画的，对名画家的画展应该很感兴趣吧！”
他拿到票之后有特意上网查过。举办人“归真”，年少得名的现实主义画家。尤其擅长色彩调配。这方面他觉得项飞和她很类似。所以立刻就决定要带项飞来参观学习。
他咧着嘴，眼睛都弯了起来。高兴地像个等夸奖的小孩。但一回头，却发现应该给予夸奖的那个人脸色非常不太对劲。脸紧绷着，漆黑的眼瞳里迸发着锋利寒芒。
当转头时，寒芒便从展厅门口的广告牌转移到秋枫脸上，割得生疼。
“惊喜？”他的声音仿佛被冻过般，寒意逼人：“还真是天大的惊喜！”
在这一天，看到这个女人。看到她过得这么好，春风得意，怎么不惊喜？
“你……怎么了？”秋公子愣住。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项飞。如一头暴怒的雄狮，随时都会暴起伤人。让人畏惧。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变成这样的原因。“不喜欢这个画家？”
他只能这样猜测。
项飞没有回答。别开头，又深深看了展厅一眼。然后扭头离开。秋枫上去拉他，却被用力甩开。
“滚！”
项飞头也没回。
秋公子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，便没有计较他的态度。拉着脸再次追上去，一边拉一边连声道歉，即使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。
但项飞根本不搭理，只是甩开他，连“滚”字也不再说。反复几次，秋公子脾气也上来了。
“草！项飞你他妈是有病吧？”
他再次扯住他，并用力往边上一推，拧着眉破口大骂。
项飞却还是不发一言。趔趄了两步，站稳之后看也不看他一眼，继续往前走。
“……草！”
秋公子没再跟上去。看着他的背影直瞪眼。他现在是真的觉得项飞有神经病！动不动就来突然变脸这一套，还油盐不进，这他妈谁受得了！
身边也没个树啊杆啊给他踢。无法，他只能对着地上的矿泉水瓶狠狠来了一脚。结果还被不远处翻垃圾桶的大妈咕咕咚咚骂了一顿。
“嗐！真他妈晦气！”
他看看项飞消失的地方，又偏头看看展厅。实在不知道现在要往哪去。正烦着呢，猛地瞥到一个熟悉的清瘦身影正在向他靠近。
“归真，就是莫真。”那人走近后，也不打招呼，只看着远处的展厅面无表情地说道：“他妈妈。”
“他妈？”秋枫愕然。他搜信息的时候，还真没注意这个。但就算注意到，他不记得他妈的名字，也不会在意。至此，他才真心实意觉得理亏：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
这个女人就是项飞心里一根刺，他选在这天拨动它，确实该骂。
“嗯。”男生收回视线，推了推眼镜，语气淡淡：“他知道你不知道。所以不要你跟着。”
当然也是因为是秋公子。要换成任何一个别人，不管知不知道，都少不了先打一顿。
“那他这个状态，自己一个人不会出什么事吧？”
“放心，出不了什么事。那么多年，他不都是一个人。”男生轻笑着，眼底却一片空洞。“前面拐弯那里有家咖啡厅，环境不错，你可以先过去坐坐。要不了多久，他气过去了，就会来找你。”
“是嘛。”秋枫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，没有动：“你好像很了解他。”
“不是好像。”男生摇头：“是非常了解。不过是以前。”
“以前？”
“对，以前，我们俩好的时候。那个时候，我是他最亲密的人，了解他的一切，他的秘密，他的情绪，他的痛和恨……还有，他的身体。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。”那镜片之后的眼底，此时才真正染上笑意。但很快，又晕上悲伤。男生垂下眼，语气沉沉：“可惜，都只是以前。好了，我妈还等着我过去看店。先走了，再见。”
“……再见。”
秋公子看着他的背影，欲言又止。他好像有许多想问的，但又觉得什么都不该问。最后，在人准备拐弯的时候，大着声音喊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他那天在商场买完手机，爬楼梯到三楼去找项飞的时候，正好看到他在跟他聊天。戴着副圆框眼镜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。看项飞的眼神，满是眷恋。而项飞也是一脸柔情蜜意。
他不想打扰，便没过去，而是下楼坐了一会儿，再绕到电梯那边上来。之后一直想问，但又觉得那样太小家子气，便都忍了下来。直到在酒吧洗手间里才借着酒意试探，可惜项飞选择了隐瞒，不愿意说。
他始终好奇，又始终端着不肯问。如今另一位正主自己说了，他总不能连个名字都不知道。毕竟是他男朋友的前男友啊！
“陈欢。”男生停下来回答。同时友好提醒道：“但有关我的事，你最好还是过阵子再问。因为，他会不开心。”
他们相识在最无助的时候，恋情，不过是两个可怜虫彼此慰藉而意外生成的产物。生于黑暗，所以见不得光。
“……陈欢。”似乎是一个，不太美好的名字。“问他会不开心，那问别人呢？”
他喃喃着往陈欢说的咖啡厅走。随便点了一杯喝的，便摸出手机准备联系周五。但在点开通讯录之前，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。
陌生号码。应该，是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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