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乐游将围巾围得扎扎实实,只露出两只眼睛,瓮声瓮气地催促:“快点啊,你怎么磨磨唧唧的!”
“急什么。天还没黑。”周耘丰慢条斯理,对方急得跳脚,才施施然出门。
过了元宵,镇上的常住人口就少了许多,不过到了晚上,依然还是热闹的。方乐游东张西望,仿佛第一次出门,看到什么都得问一句,话多且密,周耘丰恨不得拿胶带给贴上。
“什么时候能到啊?”
“这座桥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饿了我们买点吃的吧……”
方乐游忽然闭嘴了,因为周耘丰牵住了他的手。
“……干嘛?”周耘丰见他如呆住的鹌鹑,“继续啊,我怕你走丢了。再吵吵,一会儿人贩子能把你拐了。”
“我……”方乐游呆了几秒,本想说人贩子才不会拐我这种话痨,暴露风险太大,“算了算了。我这么大个人了,还怕走丢。”
“嗯。”周耘丰没再说话,只拉着他往前走。渐黑的夜幕之下,来往的行人匆匆,没有人注意到他们。
久违的脸红心跳,方乐游自认脸皮厚似城墙,自诩游戏花丛不付真心,没想到一把年纪居然有了这样一番遭遇,让他颇有改天换地的感觉。
他侧过脸悄悄看了看周耘丰,看不清表情,因为渐沉的夜幕。
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奇妙,从天而降这么个妙人……虽然该妙人对他方警官的三十多颗牙有着难以磨灭的兴趣,但也是这个人,让他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。
守着一个人,为他付出,为他痛苦,也为他快乐。
方乐游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。
放孔明灯的地方是在镇中心花园旁边的小河。那里风景不错,水面不宽,中间还有个小沙洲,上面荒草萋萋,因为天色已晚,只见模糊的黑影。远远的,就已经看到深蓝色的夜空中升起了淡黄色的明灯,如夏夜的萤火虫,忽闪忽闪的。
方乐游这时候已经兴奋起来了,顾不上娇羞,扯着周耘丰往公园赶。
这年头自己会做孔明灯的人已经不多,商业嗅觉敏锐的小贩已经备好了成品,趁着今晚大赚一笔。方乐游不甘人后,进了公园就往人堆里挤。周耘丰无奈耸耸肩,也就随他去了。
“来来来,研究一下。”方乐游很快去而复返,看来刚才战况激烈,鼻尖上都已经冒出了微微的汗珠。
“你急什么啊。”周耘丰无奈地摸出手帕帮他揩了揩汗,“又不是最后一个。”
“我就是激动。”
“你最近真的很容易激动啊。”周耘丰撇了撇嘴。
“你知道吗,我这心里啊,”方乐游捏了个拳,往自己胸前敲了敲,脸上带着笑意,“一直都坠着,有很多事……很多事一直堵着,最近忽然都没有了,所以我就激动。”
“你真是……”周耘丰知道他在说些什么。有些话外人是听不懂的,但是他俩知道。
这就够了。
“放灯去。”方乐游挥了挥手,“我看河那边可多人了。”
“别赶。”周耘丰看着他脚步飞快,只好在后面无力地叮嘱。
方乐游应该在公交车上抢座、超市打折促销抢购方面颇有经验,很快在人群拥堵的岸滩边抢占了一块风水宝地,而后迅速划分地理界限,冲周耘丰又是挥手又是招呼。
为了不让方乐游这种足够丢人现眼的举动更上一层楼,周耘丰只好加快脚步:“我真是服了你了。”
放孔明灯不难,两个理科生研究了一会儿,马上掌握要领。方乐游得意地吹了一记口哨,看着拥着暖火的小灯徐徐升上天空。
旁边还有许许多多忽闪着光的小灯笼,簇拥着方乐游他们的灯笼,一起往高空飞去。
这世间如此庞大,人又是如此渺小。徐徐飞升的孔明灯脱离地表,而地面上的人,也在渐渐变得不可见。
有时候,变得洒脱,契机很奇怪,可能只是放飞了一个孔明灯,静静地看上一会儿,也许就放下了执念。
渺小的人,做好了他该做的事,剩下的,便交由天。
此之谓,尽人事,知天命也。
周耘丰在这一刻,便是这么想的。
“是不是得许个什么愿啊?”方乐游忽然一拍脑袋,“是不是要写在灯上?完了完了我给忘了……”
“那就在心里许一个,也是一样的。”周耘丰替他整理好了围巾,“有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“那我的愿望可多了啊。”方乐游嘟了嘟嘴,“要我写我估计都能把整个灯写满呢。”
“那你精简点儿啊。”周耘丰呼出一团白雾,“灯都要飞远了啊。”
脸颊忽然感到一阵温热,周围都是人,这让周耘丰微微地错愕,但没有躲开。湿润的吻从脸颊边弥漫到耳际,忽然便听到低低压着的笑意。
“让我一直爱你。”方乐游说,“精简版的,更复杂的今晚慢慢跟你说。”
“准了。”周耘丰微微低下了头,庆幸夜色让人无法发觉他脸上飘过的红晕,“不许反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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