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样就挺好的。”周耘丰把外套抛给他，“不抽烟不说脏话就成。”
“要求可真低。”方乐游穿上外套，瞄了一眼客厅，在周耘丰耳边亲了一口，“我走了，早饭你俩慢慢吃。”
今天特意绕了远路。
诊所离三院很近，只要愿意，多走几步，就能去三院看看。
这也是周耘丰当初选择在这个小诊所工作的原因。离目标近一点，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到，也能时时激励自己。
考试那天他还是去了。虽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，但他毕竟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。虽然心里清楚，这些不过是白费功夫，但周耘丰依然习惯追求尽善尽美。
情绪的好坏和做事的程度，应该是两回事。
市三院的停车场已经开始动工，蓝色的围挡将刨起的废土遮蔽，但也能感受到空中扬起的灰尘。大型的挖掘机，还有进进出出的工人，都将把市三院重新翻修。
忽然想起了欧阳鸣的那番话，周耘丰不觉苦笑。曾经的理想也是时候放下了，而那个暂时的居所，也不该成为永远的居所。
站在溪宁社区的门口，你会觉得这里和其他一些地方一样，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市井深处。
是的，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庸碌之辈，琐碎的日常具有很强的迷惑性与覆盖性，很容易将人们身上的欢喜、背上甚至爱恨，都镀成一个不透光的外壳，于是人的一生，就这么被死死地箍在了里面。
跟踪邹三他们一家的生活，已经小半年有余。
这个过程有时候会让人有些疲惫。但我还是继续追踪着这件事。
虽然已界年关，但他们的生活却迟迟没有泛起年味。这和李婆婆的死不无关系。作为这些漂泊之人中最年长的一位，李婆婆有时候扮演的类似于一个精神支柱一样的角色。他们的蛰居、忍耐、心中怀有的旧恨，有时候可能会淡忘，但李老太的存在会重新唤起他们的记忆。
邹三他们的事离完结还很远，不过，也许我们现在应该将关注的视线转移向另外几个人。
方乐游急急忙忙跳下车，愣头愣脑地冲进蛋糕店。
“我来拿蛋糕。”他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摸出钱包，“订单……我找找啊！”
柜台后的小姑娘悄悄打量着他。方乐游头发刚剪了头发，露出额头，一双剑眉浓密，大眼睛有神，显得整个人很精神。
就是穿得太随意了点。
方乐游的衣品是随时变化的。如果好看的衣服脏了，那么今天的衣品就差；如果买了新衣服，那么今天一定帅气逼人。
“找到了找到了。”方乐游几乎把钱包翻了个底朝天，才把那张皱巴巴的收据找了出来。他又眯着眼看了看，“对，就是这个。”
小姑娘从冷藏柜里把蛋糕拿了出来，熟练地装好刀叉蜡烛，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：“你今天生日啊？”
方乐游笑了笑，脸上泛出了一个小酒窝：“不是，给女朋友买的。”
“真幸福。”小姑娘笑了，“那祝她生日快乐。”
周医生今天帮一个小孩拔了乳牙，没费多大功夫，就是耳膜有点儿疼。
小诊所的医生就是这样，不忙，但也没什么成就感。甚至连外面独立牙科诊所的医生还不如，至少人家还会有助手。
哪像周医生，什么都得自己来。
周医生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找找有没有别的招聘消息。一次多报几个单位，好歹还能平摊一下风险。不过现在正值淡季，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……
“周医生。”小李在楼下叫，“方帅哥来找你了。”
“不是说了不用来等吗？”周耘丰出了门，小李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背后。那小姑娘，每次方乐游过来，都一脸迷之微笑。
“走走走。”方乐游笑嘻嘻地，“我快饿炸了，陈叔说今天会做芋泥鸭。”
方乐游倒是适应得很快，前几天还不能呼吸，现在已经被陈叔征服了胃与心，一吃饭便是小嘴抹了蜜，陈叔也是个不禁哄的，本来对他横竖看不顺眼，现在反而哥俩好爷俩亲，可怜的周医生，反而成了边缘人群。
“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密切了。”周耘丰跟在方乐游身后，“我都不知道。”
“老丈人嘛，”方乐游揣着兜蹦了几下，转过身看他。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，淡淡的乌金光芒洒进他的眸子里，微微地放着光，“老丈人看女婿，那自然是越看越喜欢。”
进门的时候，周耘丰先是看到一大桌子菜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：“今天怎么了？”
“回来了？快洗手。”陈叔身段儿妖娆地从厨房里扭转出来，手上还拖着一盘鱼。真有广场舞潘安的风采。
“今天是过年还是怎么着？”周耘丰从洗手间出来，“还有好些日子呢。”
“你忘了？”陈大厨拍了拍手，满意地检阅着桌上的饭菜，“今天是你的生日啊！”
“我都不记得。”周耘丰笑了笑。
去年生日做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。对他而言，这反而是最不重要的日子之一。
“我就知道你会忘。”陈叔并不意外，“我们记着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们？”周耘丰有些疑惑地看了方乐游一眼，那家伙很得意地点点头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啊？”周耘丰哭笑不得，“我没跟你说过吧？”
“是没说过啊。”方乐游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，“陈叔说的。”
完了，家贼难防。
这是周耘丰的第一反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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